村口杨叔种梨20年无人问津 城里游客偶然发现 如今订单排到明年春天
更新时间:2025-03-24 04:12 浏览量:9
我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看着杨叔忙着给梨树套袋。夏日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老黄,喝水不?”杨叔朝我喊道,声音有些沙哑。他放下手中的活,拿起旁边的暖水瓶,倒了一杯水递给我。
那是个廉价的玻璃杯,杯壁上印着早已褪色的某年某月县城开业的广告。我接过来,看着杯底那圈发黄的水垢出了神。
杨叔今年六十七了,脸上的皱纹像是他那片梨园里的沟渠,纵横交错。二十年前,杨叔还在镇上水泥厂上班,后来厂子不行了,他拿了一点补偿金,又借了些钱,承包了村口这块地。
“那时候,厂里的人都笑我傻。”杨叔点了一支烟,烟头在他粗糙黝黑的指间明明灭灭。“都往城里跑,就我往乡下钻。”
我嗯了一声,看着远处的梨园。二十亩地,整整齐齐种了上百棵梨树,品种是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杨叔管它们叫”小娃娃”。
“杨叔,你当初咋想到种这梨了?”虽然问过很多次,但我还是忍不住又问。
“哎哟,谁知道呢。”杨叔咧嘴笑了,露出几颗黄牙,“那时候一股脑儿,觉得这梨好吃,就种了。”
事实上,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杨叔的儿子——小杨当年就读师范,听说学校附近有个卖梨的老头,梨特别甜,他每次都要买来尝尝。有一次,小杨特意从学校带了两个回来给杨叔和婶子尝。杨叔吃了一口,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去找了那个老头,讨了点枝条回来试着嫁接。
“那梨叫啥来着?”我又问。
“库尔勒香梨。”杨叔说得很准,这是他唯一能说标准的普通话词汇。“那时候哪懂这些,就知道好吃。嫁接了好几年才摸着门道。”
一开始,杨叔种梨并不顺利。第一年,树苗死了大半;第二年,嫁接的枝条大部分没活;第三年好不容易结了果,却被虫子咬得坑坑洼洼。村里人都劝他改种其他的,种点大路货,省心。
“种别的,能种出啥名堂?”杨叔当时倔劲上来了,“我就种这个,哪怕赔本!”
“那梨多少钱一斤来着?”我明知故问。
“十二。”杨叔把烟头在地上碾灭,“以前五块,六块,后来七块,八块…”他掰着指头数,“去年十块,今年十二。”
其实,杨叔梨的价格远不止这些。但他只记得自己卖给收购商的价格,不记得那些梨最后卖多少钱。
“也不知道小李啥时候来。”杨叔看了看手表,那是个老式机械表,表带已经换成了尼龙的,“说是今天来拉梨。”
小李是县城水果批发市场的老板,五年前开始收杨叔的梨,每年都来,但从不多给钱。“行情就这样,杨叔,我也没办法。”他总是这么说。而杨叔呢,也只能点点头,“行情就这样”。
我给杨叔又倒了杯水,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上的纹路,比他脸上的还要深。
“你还记得去年那些城里人不?”我提醒他。
杨叔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亮了起来,“哦,那几个小年轻!”
去年夏天,有几个城里来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经过村口,看见杨叔在梨园忙活,就停下来问路。杨叔热情地给他们指路,还摘了几个梨给他们尝。那几个年轻人吃了后惊讶不已,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梨,问杨叔是什么品种。
“你那时候说啥来着?”我笑着问。
“我说,就是梨呗,咱这土话叫’小白梨’。”杨叔挠了挠头,“他们问那么多干啥?吃着甜就行了。”
那几个年轻人走后,杨叔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两个星期后,他们又回来了,这次带了专业的相机,还有个自称是”美食博主”的姑娘。
“咱这梨咋就上了网呢?”杨叔至今不明白。
其实是那几个年轻人把杨叔的梨拍照发到了网上,还配了文字:“意外发现!深山老农二十年坚守,只为种出这一口甜!”照片里是金黄的梨,青翠的叶,还有杨叔那张晒得黝黑却笑容憨厚的脸。
那条消息在网上火了,下面评论炸开:
“看那老农的手!二十年啊!” “现在这社会,还有人这么固执地只做一件事?” “我要吃!在哪里能买到?”
随后,那个”美食博主”姑娘又发了一条视频,她站在杨叔的梨园里,咬了一口梨,然后夸张地瞪大眼睛:“天哪!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梨!汁水饱满,香甜可口,还带着一丝丝清香,太赞了!”
视频最后,她还特意介绍了位置:“xx省xx县xx镇xx村,村口杨叔的梨园,错过等一年!”
第二天,村口就停了十几辆外地牌照的车。
杨叔被吓坏了,看着那些提着袋子、拿着现金的城里人,手足无措。“咱这梨不卖零散的,都让收购商拉走了…”
“大爷,您开个价吧,我们专门来买您的梨啊!”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
“就是就是,网上都说了,您这梨可珍贵了!”另一个姑娘附和。
杨叔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我出面帮他定的价:“三十块钱一斤,概不讲价。”
我本以为这个价格会把人吓跑,谁知道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掏钱了。当天,杨叔剩下的梨全卖光了,口袋里揣了几千块钱,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
“杨叔,你发财了。”我拍拍他的肩膀。
“这…这不对劲吧?梨就是梨,咋能卖这么贵?”杨叔嘀咕着,“会不会是假钱?”
我忍不住笑了:“人家城里人就是有钱,觉得值这个价。”
接下来的日子,杨叔的梨园成了”网红打卡地”。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甚至有些水果店老板直接开车来收购。杨叔的梨,从原来的七八块钱一斤,一下涨到了三十多。批发都能卖到二十五,零售更是卖到四十、五十。
“杨叔,你得好好管理梨园了。”我建议他,“可以请两个帮手,提高产量。”
但杨叔摇摇头:“不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心。这梨得我自己看着。”
“那网上卖呢?现在不是流行什么电商吗?”我又提议。
杨叔皱眉:“那是啥?我只管种好梨,卖不卖的,随他们去。”
不过,杨叔还是接受了我的一个建议——升级包装。原来的塑料袋换成了精美的纸盒,上面印着”杨家香梨”四个大字,还有杨叔的照片。这主意是村里刚大学毕业的小王出的,他还帮杨叔设计了标识,说是什么”品牌建设”。
“现在的娃娃,脑瓜子就是灵。”杨叔虽然不太懂,但很信任小王。
去年冬天,杨叔家来了几个人,说是要和他签约,包销他的梨,价格比小李高出一半。杨叔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拒绝了:“小李收了我五年的梨了,不能说换就换。”
“杨叔,您这不是做生意的思路啊。”那几个人劝他,“我们可以给您更好的条件。”
“我就种梨,不做啥生意。”杨叔固执地说。
后来,小李知道这事,特意来感谢杨叔,还主动提高了收购价。“杨叔,您这人讲义气,我李某人记住了。”
我站在一旁,心想:这才是真正的生意经,杨叔这个”傻”农民,比那些所谓的商人精明多了。
现在,杨叔的梨已经在市场上打出了名气,“杨家香梨”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品牌。去年,杨叔还被评为了县里的”种植能手”,还上了电视。
“电视上咋样?”我问他。
“灯晃得眼睛疼,说话还结巴了。”杨叔不好意思地笑了,“人家问我有啥秘诀,我说没啥秘诀,就是把活干好,别偷懒。”
“那记者满意吗?”
“不满意。”杨叔撇撇嘴,“后来又问我梨园的故事,说是要感人的那种。我就编了一个,说当年为了给儿子攒学费,才种的梨。”
我忍不住笑出声:“杨叔,您可真会编。”
“这不是他们要嘛。”杨叔无奈地耸耸肩,“说实话他们不爱听。”
实际上,杨叔种梨真的和儿子有关系,但不是为了学费。小杨大学毕业后去了南方,成了名校老师,生活很好,常常汇钱回来,让杨叔婶子去享享福。但杨叔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片梨园,说是自己的根在这里。
“小杨今年回来吗?”我问道。
“回,说是带他媳妇孩子一起回。”杨叔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你是不知道,他家小子,才五岁,电话里叽里呱啦的,比他爹还能说。”
说起孙子,杨叔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杨叔,我听说有人出高价要买你的地?”我试探性地问。
“嗯,镇上那个房地产老板,想在这建个什么’农家乐’,说我这梨园是个好地方。”杨叔点点头,“出了八十万,我没同意。”
“为啥?八十万不少了。”
“我这辈子就会种地,去了城里,干啥?看电视啊?”杨叔咧嘴笑了,“再说了,这梨园是要留给孙子的。城里孩子,没见过这些。等他大点,我教他怎么种梨。”
我不再说话,看着远处金黄的梨在阳光下闪着光。二十年前,当所有人都往城里跑的时候,杨叔却固执地留在了这里,种下了这片梨园。二十年后,当城里人怀念起乡村的味道,追寻起”诗和远方”时,杨叔的梨园成了他们的向往。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现在你这梨一年卖多少钱呢?”我又问。
杨叔想了想,掰着手指算了算:“去年,光卖梨就进账十几万。今年看这情况,可能要翻倍。”
“那挺好的啊,杨叔,你现在可是咱村首富了。”我打趣道。
“钱多钱少的,够用就行。”杨叔满不在乎,“倒是小杨,非要我把钱存起来,说是怕我被骗。我能被谁骗啊?我这一辈子就认这片地。”
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是小李来了。杨叔立马站起身,挥手示意。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得忙活了。”杨叔对我说,“明天来喝酒,我媳妇炖了只老母鸡。”
我点点头,看着杨叔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梨园走去。他的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像这片土地上长出的另一棵树。
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向往诗和远方,其实,杨叔这样的人,才是活在诗和远方里的人。他们安静地生活在土地上,用双手创造着简单而真实的幸福。
我转身离开时,看见村口停了几辆外地牌照的车,车上下来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手机,东张西望。其中一个问我:“请问,杨叔的梨园怎么走?”
我指了指远处的梨园:“那里,看见那个戴草帽的老人了吗?他就是杨叔。”
“太好了!听说今年的梨已经可以预订了?”年轻人兴奋地说。
“是啊,不过可能要排队,听说订单已经排到明年春天了。”我笑着回答。
“没关系,我们愿意等!”年轻人坚定地说,然后急匆匆地向梨园走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这或许就是种梨二十年的奇迹吧。杨叔从未想过要成名,要赚大钱,他只是固执地做着一件他认为对的事情。而生活,最终回报了他的坚持。
那些匆匆赶来的城里人,他们追寻的或许不只是一口香甜的梨,还有那份执着的坚持,那种简单而真实的生活态度。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的石碑,那是去年县里立的,上面写着:“杨家香梨原产地”。杨叔对此不以为然,说是”瞎折腾”。但我知道,这不是瞎折腾,这是对二十年坚守的认可。
我想起杨叔常说的一句话:“种一棵树,等十年;种一棵梨树,等二十年;活明白了,不用等。”
杨叔,大概就是那个活明白的人吧。
等我走到家门口,天已经黑了。我站在门前,忽然想起杨叔说过的话:“种梨和做人一样,不能急,得慢慢来,该开花的时候开花,该结果的时候结果,不能强求。”
是啊,不能强求。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坚持二十年,只为等待那一刻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