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文摘：马玉楼舞台生涯之学习大寨精神

更新时间：2025-12-21 21:36  浏览量：2

3大寨学习

从油田回来没多久，晋剧院安排全体人员去昔阳县大寨大队参观学习。

领导给大家讲，大寨的精神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家下去后要吃苦第一，把吃苦精神带回来，带到单位，带到工作岗位，带回家里，让大寨精神传宗接代。要求大家去了那里不能提条件，不能搞特殊，要艰苦朴素，能跑就跑，不能跑再坐车，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尽量不给人家添麻烦。

大寨村地处太行山山麓，七沟八梁一道坡，穷山恶水，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全村有百十来户人家，依山榜梁青成一孔孔零零散散的土窑洞，一出家门就是土坡，村里的路弯弯曲曲，凸凹不平，刚够一两个人走，村子四周沟壑纵横，山梁上有些人工改造的梯田，这里严重缺水，村民们除了 吃饭外，其他用水几乎成为奢侈。

昔阳一带的老百姓喜欢晋剧，对剧团的人非常稀罕，热情地招呼客人坐在土炕上，用吃饭的大碗倒上开水让客人喝。

户里的摆设陈旧得不成样子，缺胳少腿的，日用的东西东一件西一 件乱扔着，仅有的一把竹子暖壶也歪歪报担，好像随时会散架，盛饭的勺子很大，院里挂着些农具，家畜很少。

村里有两个高音喇叭，村口一个，大队院外一个，大队窑洞前装着有线盒盒，农户里还没有装，吃饭的时候，一群一伙的社员每人端着一个大碗，围到大队院外的喇叭底下，边吃边说边听。男人们箍着羊肚子头巾，穿着对襟袄，扎着自制的布腰带。昔阳，平定，阳泉的男人都扎头巾，但扎法不一样，马玉楼洁在舞台上朝下面看，就能通过头上扎着的头巾看出台下的观众是哪里的人

队员们被安排住在大队的窑洞里，七八个人睡一个通铺，住不下的人就住到老百姓家里。统一在大食堂吃饭，早晚饭是"大寨糊糊"，玉米面做的窝窝头或者发糕，用大盘子盛着炒白菜，炒土豆片，酸菜和炒豆腐四个菜。中午是面，每个大桌子上端来一大盆面，队员们自己动手盛在碗里搁点调和。食堂里没有椅子，大家手端一碗面站着吃，吃完后服务员用拖地的拖把擦桌子，三下两下就收拾了。每天都是同样的饭，演员们戏称其为"老三样"

大寨的主要农作物是玉米，称金皇后。金皇后玉米面不像其他地方一样还得搅白面才能吃，纯玉米面就能做成面条，压成河捞，搓成圪团团，做出来的面却比其他地方的好吃。可能为了节约时间吧，大寨人的圪团团不在手上搓，而是挽起袖子在小臂上搓，搓得非常快。煮熟的金黄后玉米棒子皮薄肉甜，吃起来香喷喷的。

在大寨，马玉楼见到了贾进才，陈永贵，宋立英，郭凤莲，这4个人物已经闻名全国。

老支书贾进才时年54岁，在村里资格最老，很受全村人尊重，他个子不高，身体瘦削，说话温和，手指粗粗的，跟干柴一样又硬又粗。他从不主动与人握手，可能觉得自己的手太粗糙，不好意思伸出来，和客人见面时总是点个头，弯下腰就往后退，从不住人跟前挤，一副朴实的老农形象。

宋立英是妇联主任，穿着长襟襟蓝布袄，和男人一样扎着羊肚子头巾，黑裤子，圆口布鞋，一头短发，见了人挺客气，说话简洁利索，是典型的农村妇女主任形象。

陈永贵是贾进才培养起来的接班人，时年48岁，听说刚从人民大会堂作报告回来。陈永贵身材高大，古铜色的长脸上刻着很深的皱纹，嘴大唇厚，穿着粗布黑对襟上衣，黑裤子，扎着裤腿，脚上是一双砍山鞋，手像老树皮一样粗糙坚硬，和前任一样，这个支书也很像一位普通农民，说话声音洪亮，口才好，语言风趣，发言能抓住人，逗得大家直笑，讲一上午话也不累。

陈永贵的烟瘾很大，一天得抽两三盒烟，抽的是"阿尔巴尼亚"，一毛八分钱一盒。陈永贵抽烟有个特点，就是从进门点着第一支烟开始就不断火，左手指夹着的烟刚抽了半截，右手已拿起另一支，慢慢用手捏烟头，挤出一些烟丝后，把那半截烟接在上边继续抽，他做这些动作十分熟练，连看也不看一眼，一盒烟抽完，烟灰缸里只有一根火柴棍，连一个烟屁股也不见。陈永贵大多时间在地里，从这个山头走到那个山头，亲自参加劳动。

最让马玉楼感到震惊的是大寨的铁姑娘队。铁姑娘队有23人，最小的只有14岁，最大的不过18岁，个个皮肤黝黑，长得结实强壮，和男人一样干活。队长郭凤莲只有16岁，却已经全然没有了孩子气，她模样俊秀，活泼开朗，能唱会跳，村里人称她为大寨的"刘三姐"，讲起党的政策一套一套，她带领的铁姑娘队员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马玉楼亲眼看到铁姑娘们担起一百来斤的笼子，一口气爬上对面的山坡，她们用肩膀扛大块的石头时毫不犹豫，和男人一样，她们用自己的双手改造穷山，用自己的肩膀扛起灾难，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铁姑娘队的名字是陈永贵起的，陈永贵说，这伙姑娘不容易，就叫铁妮妮吧。后来觉得外面的人听不懂，就改成了铁姑娘。大寨铁姑娘，曾经是一个时代的偶像。

马玉楼和其他女演员看到这些还未成年的女孩子，既佩服又心疼，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在天上。

大寨人口才好，觉悟高，待人文明，有礼有貌，没有脏话，说的都是官话，开口就是国家的政策。女人们体质也好，做起重活很利索，就像晋南的后生。小孩子也有礼貌，见了剧组的人就低下头走了。

这次下乡不同于以往的慰问，他们的任务是参观，劳动，学习和演出，以劳动和改造思想为主，演出是次要的。

参观的主要地方是村外，村里的负责人带着他们爬山越梁，向他们介绍说，这里原来是怎样一道山梁，如何改造成小片小片梯田，试着种过什么庄稼；那里什么土质，准备如何改造，大寨人如何与天斗与地斗，如何战天斗地，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特别是三次在狼窝掌沟打坝筑堤的事连更让人们唏嘘感叹。参观回去后，队员们分组讨论学习，谈参观感受，写成心得上交。

队员和农民一起参加劳动，剥玉米，锄地，和农民打成一片，互相同清姓名，认成朋友，队员们还有一项任务是演出，普阳这一带的人迷恋山西梆子，当地也有几个刚团，大寨的人忙，大多数时间在劳动，看戏的时间很少，这回著名的刚团来了，名演员来了，村民们高兴得不得了，挨个指认着他们心目中的明星，朴实的脸上流露出真诚的笑容。

负责文字的于秀芳把所见所闻编成歌词，再由演员给村民清唱，有时也在村里的土台上演出，不化妆，不穿戏服，有时带上乐器，到梁问地头清唱，演出三句半，快板，唱完说完了农民们高兴得直拍手。

陈永贵也爱听戏，不忙的时候也会来听，听完眼演员们握手。后来当了副总理对晋剧也是倍加关爱，到处宣传："俺们山西的戏很好很好，调上北京来唱上一唱!"

陈永贵的家乡观念很强，剧团到北京演出时就给大家通报消息："今儿黑间有领导要来看哩哈，大家要演好，给咱山西争气!"就跟自家人似的。

私下见了马玉楼就操着浓重的昔阳口音说"马玉楼，你给我唱上一段哈!"

陈永贵遇到合适场合也说戏，这个戏如何如何，那个戏如何如何，讲起来一套一套的，俨然一个老戏述，即使成了"陈总理"，住上了"楼堂馆所"，陈永贵也还是吃着他的大寨饭，吃着他的金皇后，肩上挂着旱烟袋，爱着他的家乡戏。

来大寨的参观团很多，一拨一拨，经常是这一拨还没走，下一拨已经等下了，剧团体谅对方，怕住得多了给人家添麻烦，只住了一周就回去了。以后去的次数就多了，有了重要会议或者开现场会，昔阳政府就会请剧团的人去助兴。

随着大寨的发展，慢慢地村里有了戏台，能布置灯光穿上戏衣戏服出台演出了。以后再去，马玉楼就看到农村变了，农民翻身了，盖起了一排持齐整的砖窑洞，街道也宽套平整了，人们的穿戴也干净了，扎毛巾的少了，年轻人开始做帽子，穿制服，学校的孩子们穿着也齐整了。

回到单位后，上级要求大家把大寨的精神传给留守的同事，监督检查他们的工作，有不对的地方就给指出来。通过学大寨，大家的思想都有所触动，变得吃苦耐劳了，领导安排工作也不挑三拣四了，全团精神面貌大有改观。有一次去往大寨的途中，汽车陷到泥沙坑里"栽窝"了，男同志们都下去推车，马玉楼和其他女演员也争先恐后跳下车。男同志说："起开吧，你们女同志，我们推就行了。"女演员说："我们也是人啊，我们得学习人家大寨的铁姑娘。"大家齐心协力把车推上去了

马玉楼回家后就把大寨的见闻讲给孩子们听，少明，少军长大后经常出国，回来跟父母交流说，他们发现美国，日本这些国家的人很有钻研精神，奋斗精神，能吃苦，思谋下一个事情非要钻研清楚，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觉得和中国的大寨精神很相似，在很多外国人眼里，中国人聪明，但也懒惰，多数人舍不得吃苦，面对极端落后，几乎没有发展可能的现实，大寨人不昊不闹，不等不靠，自力更生，奋发图强，人尽其力，物尽其用，这种精神到了现在也不落伍。

2011年，马玉楼受山西大戏台节目组邀请，又一次来到大寨演出，演出地点在虎头山下，演出结束后，马玉楼特意爬上虎头山，看了看陈永贵的墓地。刻有"功盖虎头，绩铺大地"的石碑还在，但周围已是荒草遍地。她心里隐隐觉得凄凉，当年有树枝般双手的一群大寨人的形象，已经永远烙在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