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文摘:晋剧丁派传人马玉楼舞台生涯自成风格
更新时间:2025-12-02 20:51 浏览量:3
自成风格
晋剧发展百年,逐渐形成了独特的程式化的舞台艺术语言。到20世纪30年代,一代坤伶丁果仙横空出世,丁果仙以其超凡的艺术能力、天才的艺术修为、艰苦卓绝的努力,首创女胡子生的舞台艺术格式。
丁派艺术的出现,把女性组腻、精确,优美的唱腔和表演成功带上舞台,使晋剧这一地方戏曲一改“实大声宏”“放野腔”的特点,推动了唱腔和表演的精致化改革,晋剧舞台由此焕然一新。
艺术是一条绵延的长河,河水奔流,汇聚八方小溪,穿越崇山峻岭,浩浩汤汤,绵绵不断,方能尽显江河魅力。
美的事物总是不乏追求者。在丁果仙个体艺术达到高峰时,马玉楼完成了基本功的训练,折节投师,华山学剑。不迟不早,不偏不倚,两代艺术大家在此相遇,嗜戏如命的大师遇到了同样嗜戏如命的弟子,大师遇天才,多么难得的因缘际会!一个是源,倾囊相授,汩汩而出,源源不断;一个是流,虚怀若谷,脉脉相承,踏浪而前。这天造地设般的相遇,既是两位的幸运,也是晋剧事业的幸运,对于千千万万戏迷来说更是幸中之幸!
丁果仙将所参透的艺术之玄妙,对晋剧的达识圆融为一体,通过一招一式,一怒一嗔、一指一点传给徒弟,使马玉楼得窥大师之门,深味大师的高意远旨。经过她的勤勉努力。在系统学习丁派艺术的基础上,马玉楼舞台艺术日臻成熟,用她的个人天赋和不懈努力,使丁派艺术得到了更好的完善和升华,并将晋剧艺术推上了一个令人瞩目的新的高峰。
学者张仁健称她“对丁果仙的艺术在继承的同时有所发展”。著名作家马烽赞其“女扮男装演须生,声情并茂艺惊人”。
这是对马玉楼表演艺术的形象描绘,也是对她艺术成就的高度概括。
女扮男装不露女相
女演员唱男声,先天存在的问题是女性的本音和本相。在集星楼时,马玉楼立志以须生作为主攻方向,然后重点做了两方面的努力,一是去掉女生的尖音,将嗓音变宽变粗;二是克服女性的纤细柔软,融入男性的刚强稳健。
新新剧团时期,马玉楼的本音正处于最佳状态,唱念难免略带雌音,即使在拜入丁门之后也还是雌音未尽,需要时刻提醒自己注意。随着舞台经验的丰富,她逐渐有了自觉掌控声音的能力,加之年龄渐增,嗓音也向苍凉蕴藉方面逐渐转化,不再受雌音的影响。
为了演好老年须生,她注意阅读历史书籍、文史资料、历史小说、连环画册,听老人讲述历史故事,从中了解历史事件、古人生活、风土人情。她仔细观察身边的男人,模仿他们的走路,体会他们的生活情感,根据观察模仿所得再进行艺术创造。演出之余,她还注意观赏各地名胜和文物古迹,观看塑像和壁画。她说:“生活中百人百性,一人一个形象,这些都可经过提炼,丰富自己的艺术创作。”
在生活中,她也是大嗓门说话,男人般走八字步,以至于很多人觉得她是一个豪爽侠义的女汉子,不熟悉她的观众看完一出戏竟然不知道这是一位女演员。
成名后,她更加注重角色扮演与生活体验的关系,视此为塑造典型人物个性的重要基础。经过多年的舞台实践和自我修正。马玉楼真正做到了女演男面不露女相,女唱男而不露雌音。无论是雄才大略的唐太宗,足智多谋的诸葛亮,还是正直好义的宋士杰、忠诚厚道的老奴曹福,都以各自的面目、各自的鲜明性格,真实地呈现在舞台上,给观众留下难忘的印象。她饰演的帝王面对复杂的宫廷事务镇定威风,饰演的苍头院公虽遭欺凌却坚贞不屈,饰演的七品县令仕途坎坷却一身正气,饰演的中年男子果敢沉稳、威武刚直、足谋多智,饰演的老年男性驼背缩腰、颤颤巍巍、步履蹒跚。舞台上的马玉楼青衫官衣风度翩翩,提枪穿甲威风凛凛,兴奋时眉舒目展,恼怒处双指颤抖,她穿起盔甲扎起大靠,双手拎靠牌,两臂撑开,挺胸直腰,一个圆场下来,身体不起伏,靠旗不摇摆,南征北战指挥若定,千军万马如在胸中!
艺界评论其师丁果仙的表演“突破女相”,而马玉楼也没有辜负“入室弟子”这一名声,她扮演的胡子生“还真像个男人”,这一点,在女演男的舞台上实属罕见。
音域高远行腔婉转
在唱腔上,马玉楼重点继承丁果仙的运气和韵味,根据自身嗓音特点加以发挥。
马玉楼五音宽阔,音域高远,并有金属般的磁性。高音区高中见稳,饱满清楚,富余开阔,能把时间唱够,声音通透开阔,远上苍穹,响遏行云,给人听了明亮洁净,眉舒气展,仿佛跳离尘寰;而在唱低腔和平直音时,又能放得宽送得远,如吟如颂,若沉若思,柔和婉转而不失力度;运腔不偷不减,不抢不拖,韵足味饱,她的唱有一种穿透力,能直入观众心肺,把人的五脏六腑敲通打畅,一曲下来,令人周身通透,浑身舒坦熨帖。其恢宏大气之唱腔,蕴含着她对音色细微调整的能力,以及处理作品 精致的匠心。
歌唱艺术讲究润腔。润腔是指一首曲子的演唱可根据不同唱者、唱词、时间,地点、场合的需要,即兴地将原有曲调加以装饰、变化、发挥,是在中国戏剧艺术长期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一套对唱腔加以美化、装饰、润色的独特技法,体现了中华民族对歌唱审美的特殊要求。演唱者须依靠本人的审美要求、实践经验、艺术素养,对所演唱的乐曲进行润色加工,使之更加形象化、情感化。
马玉楼很注重对唱腔的润色加工,注重行腔的韵味腔味,一句乱弹前后气息相通,声断意连,一气呵成,就像汩汩流水一泻而下,不凝不滞,不艰不涩,让人听起来毫不费力,即使是低的乱弹也味道十足。晋剧的乱弹以激情热烈见长,为了增加行腔的美感,马玉楼发挥自已嗓音有弹力的特点,使用的拖腔婉转柔和,像流水一样一脉相连,同时巧妙地把装饰音加入唱腔,使行腔丰富,使声音变得婉转入心。在《芦花》的“儿为你跪在地苦苦求情”中,她将“跪”“苦”二字加装饰音,表现闵德仁对儿子极孝极善行为的赞赏和同情,听来感人泪下。《打金枝》中的“孤坐江山非容易”,“易”是一七辙,发音口小,须生用的是满口音,如果按它的本音往下唱不好听,马玉楼先唱出“易”字,再把嘴打开,发音略作改变,先有字再拖腔,洪亮而好听。同样,唱到“图”作尾字时,也是先吐出字,再来一个“哪啊”作拖腔,满口满调,韵味十足。
马玉楼的颤音速度之快令同行震惊,有时候连琴师也跟不上,琴师的手指刚到某个音,她的音已经跑了。戏迷说:“听马玉楼唱乱弹就像吃了仙药,五脏六腑都听得舒舒服服,熨熨帖帖。”和她搭档多年的著名丑生演员姬荣生说:“梆子戏里最难唱的就是滚白,她的滚白非常自然,既是说又是唱。她唱《芦花》里的滚白非常感人,几乎每次观众听了都要掉泪,这是她演唱的功力。”
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马玉楼掌握了多种声音表达技巧,使得她在演唱时能灵活地变换自己的音韵,根据剧情需要,做出高低、明暗、宽薄、沙滑的种种变化,从而将唱腔的内涵活生生地呈现给观众。
唱功戏以唱为主,一出戏往往有好几段重点唱段,马玉楼认为:“不要把肚里边的气用完,后头还要唱,前头不能唱得走了气。”
“人的五官都有音,脑后也有音,鼻腔也有音,演唱的时候要调动全部的力量。”
“用鼻音很好听,鼻音得是自然出来的,不能是故意的。”
“唱戏初期会有汗水和唾沫齐下的情况,得注意道白的训练,前期道白后期唱,经过训练才能有功夫,才能学会提气,在了解剧情的基础上做到分阶段提气。”
唱腔的饱满需要气,换气就很重要,是演员的基本功,开窍的演员唱得多了,舞台扛得多了,就知道怎样把一个乱弹圆圆满满地交代下来。
“好唱不过流水,难唱不过流水。”流水里面的换气更难,流水速度快,换气得快,连吸带唱,既得把字唱清楚,还得把握节奏,把气用好。
会偷换气的人换得妙,观众既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
马玉楼说:“好唱手要学会偷换气,用鼻子换气,换气的时候肩膀不能动,不能让观众看出你在换气,经常练习就会自己掌握。”
结合多年的舞台经验,马玉楼总结出行腔的喷、揉、颤、收、变五字方针。
喷——
唱腔和道白注重每个字的喷口,即出口的力度,口腔有劲,但不能咬死,也不能过火。喷字要注意抓胡呼的音,不能凉调。开口之前要完成呼吸,准备好口型,保证吐字的正确与清晰。
揉——
演唱时要打开口腔,注意嘴型,唱柔剧词,这就需要“揉”音。要把声音在口腔里玩活,音在口腔里“揉”,经过揉再出去,用道白练出来的劲儿把音唱柔,这样出来的音有味,唱出来的拖腔优美好听。
颤——
适时使用颤音,颤音的使用能丰富唱腔,使唱腔更加优美动听,但演员要根据自身特点适可而用,使用过多或掌握不好反而会变得小气。
收——
音在嘴里有出有收,把每个字的喷口、气息唱出去,适当时候还要收回来,落音要足,收字要稳,收回来后丹田之气尚存,就像拉胡呼的用弓,不能用尽,得有余地。每句最后一个字讲究收势,就像书法的落笔,把笔锋收起来,但是收的弯儿得是须生的弯儿,不能唱成旦角的。尾音(落音)要先弱后强,唱得自如,好听,这样处理也便于胡呼用弓。拖腔需保持好口型,保持的同时,也要注意气息,气息不够会造成声音虚,别人听起来会觉得无力,严重的会塌调。
变——
唱腔不能一成不变,要在熟练自如的基础上,控制住腔韵,在一定范围内由自已运用,演员可以根据观众情况,根据个人情绪、个人嗓音有所变化,听来仍然是那个腔,但小细节、小弯调可以有所变化。
戏曲音乐家刘和仁说:“马玉楼的声腔很讲究,她是在歌唱而不是在喊,她的唱腔有歌唱性,很好听。第一是声音特别漂亮,人家的声音条件好;第二就是味道好,味道纯正;第三是人物表达得好。”
节奏鲜明交口清晰
一场戏的成功得益于演员和乐队的密切配合,戏曲场面和演员之间的关系,如同鱼水相依,谁也离不开谁。俗话说得好:“三分唱,七分扮,音堂鼓道包一半。”也就是说,音乐是戏曲的半壁江山。有的演员个人素质不错,却不注意和乐队的配合,只管自己在台上随意行腔,要么赶了,要么撤了,搞乱了乐队的节奏,弄得乐队很有意见。好的演员懂得乐队的重要性,既能在行腔运腔上随心所欲,又能和乐队做好密切配合,自己唱得尽兴,也让乐队伴得舒服。
早在集星楼时期,著名琴师秦亮就夸赞马玉楼的交口好,每次开场都让她唱帽帽戏,当时马玉楼只有10岁出头,可见她本身节奏感强,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天赋如果不能很好地利用,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自然消退。马玉楼擅于紧紧抓住自身优势,并与晋剧音乐艺术的发展同步前进,在多年的舞台生涯中,无论其精力如何专注于表演,唱腔上都不会出现不稳定的现象,能以恰如其分的内心节奏,准确地反映出角色唱腔的抑扬顿挫,开腔抓到点,结尾收到位,能在不出声、不见形的状态下感应节奏,做到“心里有板”。
著名表演艺术家田桂兰说:“马老师有一个长处,她能把戏的打击乐都记住,都能念下来,每个戏用什么击乐她都知道,都记死了,这个一般人做不到。”
马玉楼说:“演员得灌耳音,听乐队的节奏,无论快慢都得能逮住。交口有尺寸,有长有短,得给文武场唱清楚,遇到鼓板新手得加倍注意。
拖腔切忌太长,要给别人留有余地。演员交口明确,梆板儿好,跟乐队的节奏捆得严丝合缝,能把乐队唱得越发会拉会打,打上一本戏下来,乐队也感觉轻松愉快。”
节奏好坏与发音咬字有很大关系。晋剧发音讲究“咬字头、唱字腹、 收字尾”。20个世纪50年代,由丁果仙,牛桂英发起的音韵改革,对晋剧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马玉楼虽然不是改革的引领者,但她亲身参与其中,用她的舞台实践验证了这场改革的正确性和前瞻性。
道白是舞台上的重要成分,老艺人讲:“千斤道白四两唱。”可见道白的重要性。马玉楼刚学艺时就在师傅的要求下严格练习道白,人们说她说话有底气,中气十足,与她常年练习道白不无关系。
马玉楼认为,道白是唱腔的重要组成部分,“听得懂、听得美”是好道白的两个标准。在唱到剧情紧张的戏时,演员容易赶节奏,道白哇啦哇啦甩出去了,其实观众没有听清楚,一出戏便打了折扣。能讲好普通话不等于会道白,演员要想念好道白,必须下功夫多练习。
讲究戏文带情入戏
马玉楼运用须生的程式来创造角色的时候,总是要根据自己对生活、对角色的理解,对程式进行选择、组织、集中,使之与角色相适应。即使扮演的是前人创造的传统形象,也要经过一番再创造,即通过自己的体验,使这个形象活在自己的身上,而且不断地根据自己的新的体会来充实它、丰富它,从而使形象获得新的生命。
马玉楼平时性格随和,但一到后台化妆即拒绝与外界交流,凝神聚息,渐入角色,带戏出场。有的戏她在后面出场,前几场的戏也要去看,以便了解台口的气氛,这是从师傅丁果仙那里继承下来的好传统。她敏于感受和体验舞台情感,并善于表达这种情感,以情贯戏,注情于戏。她常说:“演戏一定要演人物,不能表演和人物两张皮。”
马玉楼的嗓音虽然宽阔洪亮,却能合理使用高音,她在大部分时候的运腔是内敛的。从不过度张扬。比如她的著名唱段《八件衣》中的“杨郡堂上起了马”,中的“上”和“马”都是先将声音放出去再收回来,面“马”后一连五个顿挫,运腔委婉,明暗多变,准确地唱出主人公自责内疚与追悔莫及的内心情感。
《打金枝》中的“下殿来将皇兄急忙搀起”和《金水桥》中的“詹爱妃你莫要碰头命丧”,同是“倒板”,但是感情不同,前者是对前来请罪的郭子仪的亲切态度:你保我家的江山不容易呀,竟然亲自绑了儿子上殿来了,真是个忠厚大义之臣!后者则是对妃子居高临下的命令,威严中略带亲切,言外之意是“你可不能这样"。马玉楼对戏文掌握得好,理解得透,所以处理起来自然水到渠成。
好多观众说马玉楼演唱恢弘大气,其实,在戏曲界比马玉楼嗓音高的大有人在,相比之下,马玉楼的行腔却比较收敛,为什么还能给人大气的感觉?这全在于她对戏文的研究,“演员贯传言外意,观者方能得余音。”她是带着剧情在唱,而绝不是脱离了情节的单纯卖弄。
20世纪50年代的戏曲舞台还没有精致的布景、五彩炫目的灯光及各种门类的乐器,有的只是挂在舞台背后的花红帷幕、台上的一桌两椅和简单227的道具,拿着马鞭就是骑马,登上椅子就是上山,正是在这样简单、简陋、单调的舞台上,马玉楼以其生动细致的表演塑造了众多鲜明的艺术形象,这些艺术形象从小小舞台传给广大观众,从面走进千家万户,赢得观众的交口称赞。
马玉楼的戏文还体现在和其他演员的配合上,和她有“舞台夫妻”之称的王爱爱说:“我和马大姐在舞台上配合得很默契,一些小细节都能做到,她给我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要干啥,我给她一个眼神她也知道我要干啥,就不要说话,也不要唱,也不要道白,我们就能配合成这样。有的人我就是给她10个眼神她也不知道我要干啥,舞台上的须生有好多,但是传递心声就传递不过去。”
雍容庄重恢宏大气
晋剧舞台上的须生,包含一系列中年以上的正直刚毅的男性人物形象,如《空城计》中充满智慧的军事家诸葛亮,《四进士》里沉稳正直的宋士杰等,这些人物的性格气质比较接近,在表演上也有一整套相应的程式,如念韵白、用真声演唱,表演风格刚劲、质朴、淳厚,动作造型以雍容、端方、庄重为基调。马玉楼饰演的王者、将帅形象较多,也最为成功,像《打金枝》、《金水桥》中的唐王,《金沙滩》中的杨令公,即使是诸葛亮、李太白、宋江、江夏县、秋胡、闵德仁这样的形象,也是在或衙或家、或城或军的某个领域说话算数、独当一面的领袖人物,马玉楼扮演的这些形象均以做派大方、气宇轩昂深受广大群众喜爱。
马玉楼扮演的这些角色为什么招群众喜欢?除了她熟知人物,了解人物,掌握了人物表演的程式、要领,并将其生动细腻地运用到舞台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外,还有深层次的原因。
马玉楼的天性中具有掌控时局的领袖气质,她性格宽容大度,敏于思考,善于独断,处事沉稳果敢,当这些与生俱来的内在性格与所塑造的形象相吻合时,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就成了无师自通、无须雕琢的自然流露,她用本真的性格出演唐王的王者气度、孔明的临危不惧,李太白的潇洒不羁、闵德仁的家长威严、杨县令的官老爷气派,形神兼具,内外合一,满足了观众的审美需求。马玉楼身为女儿身,身高不足一米六,但她扎上大靠饰演的杨令公,一出场即提摄全场,威震台口,成为整个舞台的精神枢纽,俨然有号令三军、指挥万马之气场。她扮演的唐王更是雍容高贵,眉宇舒展,从容自信,十足的王者气度,极大地满足了观众对领袖、对成功男性的审美崇拜,难怪她的弟子王二庆直呼:“老师别的戏我都可以演,唯有《打金枝》来不了!”
承传灵活勇于创新
表演艺术没有继承就没有基础,没有创造就不能发展。丁果仙自身就是艺术创造和革新的行家里手,她常对马玉楼说:“你学我的技巧、换气、韵味,但不要完全学我,我的嗓子已经不好了,你要根据你的嗓子来唱,要是全像我了,你的艺术生命就死了。”
马玉楼师承须生大师丁果仙,对丁派艺术学得很灵活,她学老师却不“是”老师,同样是唱《坐楼杀惜》中的宋江,一句“北楼上坐不住宋公明”的乱弹,马玉楼和丁果仙的唱法就有不同。丁果仙根据自己的嗓音特点,唱得是下行的,但唱起来仍然韵味十足。经过长时间的研习,马玉楼做了细致的总结,她取丁果仙的韵味,取她的换气和道字,而发挥自己高音区的特色,腔唱得高昂,将音符唱够唱足,既有三十年代男须生唱腔特点,又有自己人物气质的表现。再比如《反徐州》里的四股眼“自幼儿在南学曾把书念”,她利用高音区的特点把下句的帽子“南”字扬起唱,使唱腔起扬,从而调动起舞台气氛。
戏曲评论家梁枫说:“丁果仙是第一个女须生,在舞台上还是有一定的局限。到了马老师这里,她有丁老师可以借鉴,两人处的时代不一样,年龄不同,个性也不同,到了马老师这个时代,她的个性更能得到充分的发挥,有多大才气都能全部展现出来。”
戏曲音乐家刘和仁说:“丁果仙在《卖画劈门》唱腔中有一个‘哈哈’,丁果仙这一辈子就“哈哈’了这么一回,为什么‘哈哈’?我听说丁果仙给人讲,唱到那个地方她没有气了,就那么‘哈哈”了一下换口气,这是艺术家的智慧。老太太抽大烟,气不够了,在这个空档无意识地来了那么一下,却创造了一个特点。现在有的演员到处在“哈哈”,把‘哈哈’变成一个常规的了,这是继承传统的一个误区,现在不让他‘哈哈’不行了,观众接受了,不‘哈哈”没人叫好。但是马玉楼没有,她虽然师承丁果仙,但她不“哈哈’,她能够去粗取精,能够正确理解丁果仙的声腔和表演的真谛,然后创造性地运用在她的声腔和表演中,她是创造性的传承,而且没有走歪路。从她身上处处能体现出丁果仙的那种“神’,移步不移形,移步不移神,神在形也在。”
马玉楼不仅仅局限于跟一个老师学,而是擅于吸收各家所长,她出道时正值丁果仙当红时期,她全方位地接受师傅的艺术,将师傅精心提炼出来的经验奉为圭臬,并以此约束规范自己的舞台行为。同时,也注重吸收其他优秀演员的精华,她从马兆麟那里学习道白,从马秋仙那里学习装饰音,从牛桂英那里学习严谨细腻,从郭兰英那里学习偷换气,取他山之石为己所用,经过一番比较、试验、修剪、融合,形成自己的东西,从而丰富和完善自己的演唱。
除了灵活地向大师学习,马玉楼还借鉴其他剧种的有益部分,京剧、黄梅戏、越剧、吕剧、豫剧等地方戏都是她学习的源泉。她利用外出演出的机会观看其他剧种,虚心聆听其他剧种优秀演员的经验,从中汲取养分,丰富自己的唱腔和表演。
多年的舞台实践,名师云集的氛围,给了马玉楼施展才华、推陈出新的机会和能力。她的唱段多有令人惊喜的创新,比如《打金枝》中的“上前来将皇兄急忙搀起”、《金水桥》中的“她为父她为子跪王面前”、《芦花》中的“好一个孝道的闵子骞”,《芦花》中的“儿跪倒父施礼善人莫恼”这个四股眼是唱段的中心,她把“倒”字唱了一个拖腔,而且唱得果断有力,情绪饱满,“父施礼”是下半句的帽帽,“父施”起扬,“礼”自然收回,这一改动,与剧情完美地统一在一起,很好地表现了主人公又悲又恨、复杂而矛盾的情感冲突。此后,凡是须生的四股眼,下半句的帽帽都用她的唱法来唱,极好地改善了晋剧的唱腔。
正是得益于这些探索与实践,作为晋剧艺术大师丁果仙的重要传承人,马玉楼师承与创新并重,形成了自己作为晋剧丁派传人独特的艺术风格,攀上了晋剧艺术的峰巅!
回望身后是艰辛的攀登曲径,展望前方还有更高更远的路等着她奋力登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