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霞感叹：实事求是的讲，到现在很少有京剧作曲家能和他比的！

更新时间：2025-05-30 20:30  浏览量：2

1966年，正值现代戏改革浪潮之际，于会泳开始投身京剧"样板戏"的音乐创作。这位来自山东的音乐才子，最初参与了《海港》和《智取威虎山》两出现代戏的修改工作。在创作过程中，他大胆突破传统京剧音乐的程式化束缚，尝试将西洋管弦乐与传统京剧乐队相结合，为古老的京剧艺术注入了新的活力。

随着创作经验的积累，于会泳逐渐从参与修改转向独立创作。在《龙江颂》中，他首创性地运用了主题音乐贯穿全剧的手法，使音乐与剧情发展紧密结合。这种创新不仅增强了戏剧的表现力，也为京剧音乐开辟了新的发展道路。而在《杜鹃山》的创作中，他更是将这种创新推向了高峰。剧中"家住安源"等经典唱段，既保留了京剧的韵味，又融入了民歌元素，旋律优美动听，很快就在群众中广为传唱。

于会泳在京剧音乐创作中最突出的贡献，在于他对传统程式的突破与创新。这种创新并非简单的标新立异，而是基于对戏曲艺术本质的深刻理解。在唱腔音乐布局方面，他特别注重宏观把握，将音乐视为推动剧情发展、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在《智取威虎山》中，他通过"深山问苦"和"坚决要求上战场"两个唱段的对比设计，展现了常宝从苦难到觉醒的心路历程。这种通过音乐展现人物性格发展的手法，在当时可谓独树一帜。

在《海港》一剧中，于会泳为女主角方海珍设计的唱腔布局展现了他对戏曲音乐结构的深刻理解。全剧七场戏中，方海珍的唱腔犹如一条精心编织的金线，将剧情发展有机串联。从"突击抢运到江岸"的介绍性唱段开始，音乐就为观众勾勒出这位码头女工长的形象轮廓。"行船时须提防暗礁险滩"作为插入性唱段，既推动了剧情，又暗示了即将到来的矛盾冲突。

这种唱腔布局的创新之处在于打破了传统戏曲中唱段相对独立的惯例。于会泳将各个唱段有机串联，形成完整的音乐叙事链条。特别是"忠于人民忠于党"和"毛泽东思想东风传送"两个总结性唱段，既呼应了开场的介绍性唱段，又为全剧画上圆满句号。

在《龙江颂》中，他为江水英设计的唱腔布局开始精简，七个主要唱段中只有四个是"大柱"式唱段。从"人换思想地换装"的介绍性唱段开始，到"望北京更使我增添力量"的核心唱段，音乐线条更加清晰。但这种调整又带来了新的问题——音乐表现力显得单薄。特别是在"端起龙江化春雨"这样的推进性唱段中，音乐缺乏足够的展开空间，人物情感的转变显得仓促。

《龙江颂》唱腔设计的另一个特点是加强了音乐与剧情的对应关系。每场戏都有明确的音乐定位，如"窑场斗争"对应"一轮红日照胸间"，"闸上风云"对应"让革命的红旗插遍四方"。这种设计增强了戏剧的连贯性，但也造成了音乐结构的机械感。特别是在"为人类求解放奋斗终身"这样的巩固性唱段中，音乐过于直白地服务于剧情需要，失去了应有的艺术感染力。

在京剧现代戏的创作历程中，杨春霞与于会泳的艺术合作堪称珠联璧合。1973年《杜鹃山》排练期间，杨春霞曾对同行讲述过一个鲜为人知的细节：某日凌晨三点，她结束夜戏排练准备离开时，发现作曲室的灯光依然亮着。推门进去，看见于会泳正伏在钢琴上，左手按着太阳穴，右手在五线谱上反复修改着"乱云飞"的过门旋律。琴谱旁边放着半碗早已凉透的茶汤，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令杨春霞震撼的是，谱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竟有十七稿之多。于会泳为设计柯湘核心唱段中"似看到万山丛中战旗红"这句的拖腔，连续工作几天。他尝试了西皮、二黄等多种板式，甚至创新性地将湖南花鼓戏的"哭腔"融入京剧唱腔，只为准确表现柯湘思念战友时的复杂情感。杨春霞注意到，他修改时总会轻声哼唱，不时用铅笔敲击节拍，完全沉浸在音乐世界里。

次日排练时，当乐队奏响这段修改后的旋律，杨春霞在演唱中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情感共鸣。那个融入了湖南民间音调的七度大跳拖腔，让她瞬间理解了柯湘这个革命者对战友既刚毅又柔情的双重性格。排练结束后，杨春霞特意找到于会泳，用戏中的台词半开玩笑地说："您这谱子写得，把柯湘的心都给拨动了！"于会泳只是腼腆地笑笑，又低头继续修改其他唱段。

中国传统戏曲音乐的发展历程中，"一曲多用"的创作原则犹如一条绵延不绝的河流，滋养着数百年的戏曲艺术。这种创作方式之所以能够经久不衰，关键在于它蕴含着中国传统美学的精髓——在有限中追求无限。同一个曲牌或板式，经过不同演员、不同剧目的演绎，总能焕发出新的艺术光彩。老戏迷们闭目聆听，能从熟悉的旋律中品出不同的韵味，这种审美体验恰似品鉴陈年佳酿，越品越有滋味。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传统戏曲面临着表现现代生活的挑战。"一曲多用"的程式化创作在面对崭新题材时，往往显得力不从心。就像当年曲牌体向板腔体的演进一样，艺术形式必须与时俱进才能保持生命力。于会泳在京剧现代戏音乐创作中引入"专曲专用"理念，不是对传统的否定，而是在新形势下的创造性转化。

值得注意的是，"专曲专用"并非西方艺术的专利。早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中国歌剧创作就已经开始探索这一原则。于会泳的贡献在于，他将这一理念有机融入京剧音乐体系，既保持了传统韵味，又增强了音乐的表现力。在《杜鹃山》"乱云飞"唱段中，我们既能听到传统板腔的精髓，又能感受到为特定情境量身定制的音乐语言。这种创新不是无源之水，而是建立在对传统音乐深刻理解基础上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