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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春云——一位京剧名旦的皖东往事

更新时间:2025-05-04 10:41  浏览量:2

楔子:水袖尖上的月光

二〇一九年霜降,定远县文化馆的资料室里,我翻开那本泛着霉味的《前进京剧团大事记》。泛黄纸页间掉出半张戏单,朱砂笔写着“1956年11月15日 林春云《红娘》”,右下角是一模糊的红指印,像滴在宣纸上的胭脂。女管理员说,她听20年前退休的老管理员说,这是林春云最后一次在定远县登台,谢幕时台上台下哭成一片,“她的水袖拂过台口的铜灯,月光正好照进来,那袖子就跟浸了银似的亮”。

霉味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我想起京剧老票友们常说:定远人心里都住着个红娘,藏在林春云的水袖褶皱里,藏在她眼尾扫过的三分俏皮里,藏在那些年万人空巷的月光里。

一、初绽江淮:从秦淮河到皖东道的戏梦人生

(一)金陵学艺:荀门之外的清音

一九四六年的南京城,秦淮河的画舫还漂着前朝余韵。十八岁的林春云跪在夫子庙戏班的青砖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拜师帖。班主敲着戒尺说:“荀先生的戏,要学七分柔三分刚,柔是江南水,刚是江北石。”她记着这话,每天天不亮就对着文德桥的倒影练眼神,水袖甩碎满河星子,唱《花田错》时,尾音总带着苏北老家的乡音。她十岁跟着跑江湖的舅舅学戏,十三岁进南京“庆和班”,成了班主口中“带着淮河泥腥味的好苗子”。

荀慧生南下巡演那年,她躲在后台门缝里看《红娘》。荀先生的水袖抛出去像片云,落下来又似沾着露水的花瓣,她攥紧袖口的手沁出汗来。散场后,她鼓起勇气递上自己绣的扇套,绣着半枝白梅的绢布上,歪歪扭扭写着“愿做荀门拾穗人”。荀慧生收下扇套,却没应承师徒名分,只说:“戏是活的,要拿日子去喂。”这句话,成了她后来在定远舞台上的圭臬。

(二)南下定远:樟木箱里的江湖

一九五二年的梅雨季,长江水漫过下关码头的石阶。林春云的樟木箱里,七套戏服压着荀先生送的月白水袖,最底层藏着母亲缝的蓝布衫,袖口还留着浆洗的硬褶。同行的琴师老吕记得,她在船上总哼《滁州西涧》改编的调子,“独怜幽草涧边生”的尾音拖得老长,像滁河绕着山转了个弯。林春云天资聪颖,虽然时间不长,她已能把皖东民歌唱得驾轻就熟。

林春云来定远唱的第一场戏,是在北门大街上的人民剧场。

此处有必要先对定远北门大街当时的历史面貌作一介绍。北门大街位于定城老城区北部,是连接北门城楼和城内主干道的通道,宽度约8至10米,青石板路面,两侧多是青砖黛瓦的传统民居。城门楼虽已破损,仍可辨认“拱辰门”字样。南端聚成小型市集,水稻、蔬菜和家禽都有售卖,商铺有杂贷店、铁匠铺和裁缝店,平时,还有挑水夫沿街叫卖——甜水(井水)。

人民剧场建在北门大街中段西侧,原清代关帝庙旧址,现今的县建筑公司宿舍区一带。因解放前后,定城戏剧演出无正规剧场,偶尔演出就临时搭建露天舞台,或在大户人家厅屋。一度常在县城西门单家大堂屋演小戏。直到1952年,由县人民政府拔款,拆了残破的关帝庙庙宇,建成了定远县城第一座大型室内演出场所,即人民剧场。砖木结构,人字梁顶,覆盖灰瓦,舞台深8米,宽12米,后台设有化妆间和道具间。外墙刷白色石灰,正门上方嵌有“人民剧场”四个红色大字,占地面积1200米,观众席为长条木凳,可容纳800人。人民剧场建成后,立即就有庐剧、黄梅戏等地方戏曲来此演出。那时文化生活相当单调,主要靠戏曲还有大鼓书等艺木形式,来丰富人民文化生活。 人民剧场建成后,初期还是依赖汽灯,直到56年接通电网后,才安装了白炽灯和扩音设备。还应一提的是,作为县城的重要公共空间,人民剧场还承担了诸项政治职能。如54年的防汛动员大会,55年农业合作化宣讲会,均在此召开。再加之林春云首场及以后多场在此演出,可以说,北门大街及人民剧场,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定城社会生活的缩影,而人民剧场己成为文化普及和政治动员的重要阵地,承载了一代定城人的集体记忆。

北门大街前几天的日常活动还是,清晨,挑水夫还在沿街叫卖“甜水”,主妇们在井台边淘米洗菜,老人们午后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孩童在街道上追逐嬉戏。但两天前林春云前来定远人民剧场演出的海报贴出后,一

切平静都被打破了,虽然人们还未听过林春云的戏,但见到海报上的“江苏京剧团名旦,荀派唱腔传人”的介绍后,在定远已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犹如四十年前说香港的赵雅芝、汪明荃要至定远演出,或是现在的一流女星如赵丽颖、刘亦菲要来定远演出,其实若相比较而言,林春云的轰动程度更是远甚。800个座位的800张票早早售完 , 200张站票也已售完,站票票价减半,五分钱。

没有买到票怎么办,附近住宿区的每户人家,早早就有几位熟人打了招呼,到时过来,能看到则看,看不到就去听。四周的树木变成了孩子们的“特权”,下午,就早早地揣上块饼爬了上去。还有些老头老太就拄着拐杖,守在剧场门口近旁,看林春云的进场和退场,演出时在门口多少也能听几句 。

剧场门口早早排满了摊点。二分钱一包的炒咸瓜子,五分钱一包的五香花生米,一分钱一截削了皮的甘蔗,一分钱一酒杯的鸡头果,还有五分钱一只的卤鹅爪,二毛钱的连着腿爪的鹅大胯,还有烧饼、烤山芋等等,形成了一个小集市一般。

(三)三场演出:观众心目中永难忘记的名旦

林春云和她的戏班从南京到了滁县(1983年复名滁州),又从滁县行进在赶往定远的路上。

琴师老吕对林春云说:“这儿的百姓爱听带土腥气的戏,你可得把秦淮河的水和皖东的土和匀了。”林春云笑着点了点头。当她坐着“黄包车”,路过北门大街时,就听见一家杂货店里有人哼唱庐剧小调,又见街边一卖糖画的老头,用勺子勾着“红娘”脸的轮廓。前面茶锅门口,又有一五十开外的男人,正在唱《红娘》中的张生一段唱腔,虽然带着定远方言的味儿,但也唱的有板有眼。尽管林春云不知,这位唱张生的五十开外的男人,就是茶锅老板,定远民国年间最大私商谢祥丰的公子,一名铁杆京剧票友,但她也忽然明白,这方土地要的不是照搬的荀派,而是要扎了根的新花。

定远剧场的舞台,20盏气灯照得雪亮。林春云踩着碎步登场,头梳苏州缵,鬓插白芙蓉,大红裙裾上绣着半枝水墨兰花,甫一亮相便惊艳全场——这是她以《红娘》剧目在定远的首秀。只见水袖轻扬间,台毯上的尘土竟被袖风带起,在光束里凝成金雾,这是她从南京带来的荀派“袖中三叠”技法。《佳期颂》一折中,她以“碎步十抛袖”表现红娘翻墙报信。碎步如急雨打萍,小袖先抛成“波浪形”摸拟翻墙的轻盈,再收作“垂云式”表现心急,最后抖出“蝶飞式”落在台板,直让观众如醉如痴。演《传情》时则作“旋身绕袖”,缎面上绣的滁菊在气灯下明明灭灭,竟让滿场观众错觉是秋菊在戏台上开了个遍。最是《拷红》时,林春云半嗔半笑唱:“老夫人哎,您看这北门大街上的月亮,照见西厢也照见百姓家,何苦来哉哟——”尾音陡然提高,直让台下叫好连连,掌声雷动。

林春云在人民剧场的第二场演出:《玉堂春》。 《苏三起解》是其中的一折,苏三被卖于一富商作妾,富商之妻与人私通害死富商,反诬苏三,县官受贿,将苏三问成死罪。解差提解苏三自洪洞赴太原复审,途中苏三诉说遭遇,世人同情。

演出前,林春云对着镜子勾脸,胭脂在眼尾扫出倔强的弧度。演出时唱到“苏三离了洪洞县”,她没有按传统跪行,而是扶着木枷缓缓起立,水袖垂落如铁锁,却在腕子翻转间,露出内里绣的血色梅花——那是她连夜绣在袖口,“要让百姓看见,女子伸冤里,藏着折不弯的劲!”

她的一句念白:“大人呐——”三个字带着皖东人特有的拖腔,立即成了第二天定远街头的流行语。“那洪洞县里的水,比北门大街的水浑多喽!”说到“浑”字,舌尖轻点上齿,竟像真有泥砂在嘴里打转。台下坐着的卖馒头的陆老头,后来逢人就说,林先生唱“苏三”,把枷锁唱成了秤杆,秤的是天下的公道!

《望江亭》,是林春云在定远人民剧场演的第三场戏。新寡潭记儿才貌双全,同白士中结为夫妻。权贵杨衙内看中谭记儿,暗奏圣上请得势剑金牌,往潭州取白士中首级。中秋,潭记儿扮作渔妇,在望江亭上灌醉杨衙内,窃取势剑金牌……

演出时,当唱到“独守空房苦凄凄”,竟在唱腔里添了份涩,犹如书法用笔中的“屋漏痕”般,“苦凄凄”三字,尾音像被南城河里的水草缠住,拖得绵长而沉重。唱到“见贼子心起不良意”,眼风倏地扫向台侧,仿佛杨衙内就藏在那里,目光如刃;“我只得随机应变巧周旋”,眼睑微垂,指尖在袖底轻轻绞动,像在盘算计谋;最后“且看他怎结局”,明眸骤睁,折扇唰地展开,扇骨击打在台板上,发出金属般脆响,惊得后排粮库的陈主任猛地立起。

前来采访的安徽文化周报的记者,连夜赶写了《“三眼神功”定乾坤》一稿,发至报社发表。而这“三眼神功”自然也成了定远人茶前饭后的谈资。最可笑的是街头孩子,更是把这“三眼神功”编成了顺口溜:“一瞅贼子慌,二瞅计上膛,三瞅定四方,林先生的眼,赛过枪!”

(四)双城记:南北大街的晨昏

定远的街巷是两轴流动的画,北门大街短而精,南门大街长且活。林春云在定远的数场演出,用定远戏迷的话来说,人的精气神都被提起来了!哪里还愿让她离开定远,铁了心去苦苦留她。林春云也说,她去过好多地方演出,可从未遇见过热情如此高涨的定远观众。于是她决定,虽然因常常受到外地邀请还需前往演出,但是还是在定远南门大街赁房居住下来,自此,她的家就安在定远了。从52年底至53年定远前进京剧团成立,再至56年底定远前进京剧团并入嘉山京剧团,林春云都居住在南门大街,前后有四年时间,同南门大街结下了深深地不解之缘。于此,还是让我们先介绍一下解放初期的南门大街情况吧。

南门大街位于定城老城区南部,街道宽约12至15米,青石板路面,南端设有南门渡口,每日清晨有农民挑担进城售卖稻米、蔬菜、柴草,形成集市。 1953年,县政府在南门渡口西侧修建简易码头,开通至炉桥镇的木船运输,成为农副产品外运的重要通道。沿街以砖木结构单层房屋为主,大多呈前店后宅格局。北段集中粮行、布庄、百货店,如“裕丰粮行”每日吞吐粮食达万斤;南段多为铁匠铺、篾匠铺、船具店,如“王记铁铺”打造农具、船钉,生意兴隆。“黄包车”是主要载客工具,车夫多为城郊农民,日收入五毛至一块钱。牛车、马车运输货物,车老板甩着响鞭,吆喝牲口避让行人。少数公职人员和邮差骑行的“自行车”,还是街道上的“稀罕物”。

林春云就在如此充满烟火气的南门大街上居住了下来,为了满足定远老戏迷和对林春云怀有兴趣的读者们的愿望,我们还是要考证下林春云究竟居住于南门大街的何处。按说考证这个问题,我还是具备不少有利的先决条件,尽管是时过境迁七十余年以后了。因为我的外婆一家解放前后始终居

住于南门大街中段,有名的周家茶锅后面,我少时就常常去玩,对南门大街比较熟悉。我的舅外公(外婆的表弟)吴正法,老宅子在南门大街和黉学巷西巷口北侧的交汇处,西巷口北侧的数间房,有几间门朝西开,可理解为是南门大街上的房子,另有两间房门朝南开,可理解为黉学巷里的房子。而就是门朝西开的那几间房子的对面,就是我们一心要去寻觅的所在。

2010年前后,我在县文联工作期间,常常至县戏剧协会参加活动。县戏剧协会有次还请来了著名黄梅戏演员黄新德前来,县里好多老戏迷都来了,曾记得有不少老戏迷谈到林春云,也谈到她曾在南门大街居住过,地点就是吴正法家门朝西开的房子的对面。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我骑电动车路过南门大街,见门朝东开的此处房子门前,有两位老奶奶正在聊天,我便停下车子,询问林春云当年在此居住的情况,一位老奶奶说她家是57年以后搬来住的,听说过不知是她家还是后面的二进房子,住过一位唱戏的花旦。最近我又去了两次,没有找到老辈人能够问及。考虑到时间久远,房主数度更迭,加之拓街和房屋结构改变,想找到林春云居住过的原样的房屋和院落,已是很难。我便又问起我的母亲,她1950年代前半段时,还在南门大街居住,今年已90岁了,腿脚不便,精神尚好。上月的一个早晨,我炒了她最喜吃的“金包银”蛋炒饭,陪她一边吃,一边聊老定城的往事。她慢慢回忆说,林春云当年就住在吴正法(是我母亲表舅)家门朝西开房子的对面不错,但不是一进,一进是当时的“民校”,林春云是住二进,也有可能是三进。一天傍晚,林春云出来散步,见几个小女孩在踢

毽子玩,还轻声笑问,小妹妹,我也能参加你们踢毽子吗?后来,我又骑电动车至北门大街,找到91岁的方景尧老人,他是铁杆京剧票友,他说的林春云居住的地方,同我母亲说的一致,并说,林春云租赁的房子,就是沈厚之家的房子。(沈厚之是定远30年代和40年代时期的定远名人,我正在采访并收集资料,准备另文撰写)。综合以上种种说法,我们应该已能“锁”定林春云当年居住时的地方。如若有哪位读者发现有新的线索,请一定告知13855030606,我们共同深入挖掘。

林春云的一生,可以说是把她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戏曲的一生。她小时学戏如是,在南京成长如是,在南门大街居住时依然如是,当然以后到嘉山京剧团后亦如是。她常常去南门大街的一家布庄。老板娘记得,她总挑月白杭绸和青缎,指尖划过布料时,有时会突然甩个水袖动作。“有回她盯着新到的银线绣,突然说,这线穿在水袖上,跳墙时该像流星”,老板娘眯着眼笑,“后来真见她袖口闪着银光,把我们看得直愣神。”街角的糖画摊前,她常去看老师傅勾着“张生”的轮廓,而由此悟到:戏里的情,就得像糖画这般,甜得实在,化得明白。

夜晚剧场汽灯亮起时,南北大街的人潮便往这儿涌。林春云从南门大街来到剧场,已是轻车熟路。卖卤菜的王瘸子挎着竹篮在人缝里钻,鹅胗的香气混着胡琴调子。后台化妆间,林春云对着铜镜画眼,琴师老吕调着弦说:“今儿台下有省文化厅的人,可别把江淮调甩得太野。”她抿唇笑:“野点不怕,定远的地气养得住。”

(五)剧场秘辛:水袖与穹顶的对话

人民剧场的穹顶是座会呼吸的戏台。二十盏汽灯的光晕里,林春云的水袖成了活物。《红娘》中的《佳期颂》,她改良传统抛袖为“波浪式起伏”,青缎水袖上的并蒂莲随身段舒展,一次演出,后排观众凌老头捅捅邻座:“你瞧那袖子,像不像咱花园湖的水漫过荷花?”更绝的是《跳墙》,她在台口摆两盆绿萝,碎步疾走时突然抛袖,银线在灯下划出弧线,竟让观众错觉她真的翻了那道“花墙”。“这哪里是戏,分明是把电影里的镜头揉进了台步。”县文化馆的干事后来在笔记里写道。

她的创新总带着定远大地泥土的芬芳。练眼神时,对着南城河码头上的老槐树看:远眺时学树梢的云,凝视时仿树洞里的泉,低眸时像落叶吻着树根。《拷红》一场,眼尾扫过“老夫人”的瞬间,她故意加了个定远女子特有的“嗔睨”——眼皮稍垂,眼梢却往上挑,活脱脱是南门大街上小媳妇跟婆婆撒娇的模样。老票友陈广仁说:“这一眼,把荀派的娇憨加上了皖东的灵秀,看得人心里发烫。”

二、袖底乾坤:当荀派遇见滁阳腔

(一)声腔革命:民歌与皮黄的联姻

在定远的头三年,林春云做的最多的事,是在街头巷尾、城乡集镇听老艺人唱庐剧、秧歌、山歌。她发现,江淮民歌的颤音里藏着天然的“荀派味”——那种尾音上挑又陡然回落的弧度,像水袖抛出去又轻轻兜住。于是在《红娘》的“四平调”里,她悄悄融进凤阳花鼓的节奏,“老夫人谎到天来大”这句,“大”字拖腔时加了三个滑音,像栗子壳在青石板上蹦跳。

琴师老吕起初反对:“荀先生的腔儿讲究‘柔中带刚’,你这加了民歌,不成了四不像?”她拉着琴师老吕去听田间的薅秧歌,看农妇们甩着汗巾唱歌,尾音在稻穗间飘:“您瞧,她们唱‘郎在对面割稻子’,那颤音里有多少心思?戏要是没了这点土腥味,老百姓哪会觉得亲?”后来,当她的唱腔响起,连扛着锄头来的庄稼汉都能跟着哼两句,琴师老吕服了:“这妮子,是把江淮的水拧进了皮黄腔里。”

我们这里也介绍一下定远民歌的情况,有助于读者了解林春云为何对定远民歌如此青睐。定远民歌可谓内容丰富多彩,曲调优美流畅。40年代建立了藕塘等处的抗日民主根据地,革命歌曲的传播,对本地民歌影响也很大。1954年至1960年,定远县文化馆先后5次组织力量,对全县民歌进行普查。经过加工整理,初选54首编印成《定远民歌选》,并精选12首送省、地文化部门。民歌《怎么不是的》,由定远县文工团排练参加1958年省民间音乐、舞蹈会演,荣获一等奖,并代表安徽省参加华东民歌会演。定远民歌知名的还有,《东北号子》、《干嫂子》、《春季到来好时光》、《小姣姣》、《怎能叫我不唱歌》等好多。一方面,定远确实有着肥沃的民歌土壤。另一方面,也可以肯定地说,林春云作为江淮地区的荀派传人和旦角代表人物,她确实具有敏锐的艺术感觉和深入的艺术触觉!

(二)身段密码:电影与舞台的互文

定远人民剧场建成后的第三个年头,除了戏曲演出外,也开始放电影了。放《马路天使》那几天,林春云连看三场。周璇的眼神流转、赵丹的肢体语言,让她开悟:京剧的身段不该困囿在“手眼身法步”的规程和法则里,也应从电影镜头的艺术中汲取营养。此后,她没事就来剧场,对着镜子练“三重眼神表演法”:远眺张生时,眸光要穿过剧场的木柱,落在门外的老槐树上,仿佛真看见他在树下徘徊;凝视红娘手中的书简时,焦点要聚在指尖,像能看见字里行间的心跳;而面对老夫人时,眼尾的余光要扫过台角的铜灯,藏着少女的狡黠与忐忑。

“跳墙”一折的革新最是大胆。她摒弃传统的“跨椅”动作,除了改用碎步加连续抛袖,每一步都踩着胡琴的“急急风”节奏外,水袖抛出时还加了力道,收回时却又似被月光拉住。排练时有位老演员摇头:“这不成了跳舞?”但当观众看见她的水袖在“花墙”上投下灵动的影子,听见满场倒吸冷气的声音,老演员才明白:戏,活了。

三、万人空巷:戏台上的人间烟火

(一)倾城之恋:当剧场成为江湖

一九五五年秋,定远县城又迎来空前盛事——林春云改良版《红娘》首演。剧场外的青砖墙下,卖糖画的、捏面人的、卖炒栗子和各种炒货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墙头上和树上又爬满了孩子,北门茶炉老板谢老头,中午时就挨家吆喝,要冲水快点喽,我今个傍黑就要关门,说“错过这出,比掉了传家宝还亏”。还有的单位人员要出差外扡,想方设法找理由退迟一天,去车站改签车票。最绝的是,当年还位于南大街上的县医院的护士们,轮班时竟抱着病历本挤在后台门缝,被护士长逮着时还嘴硬:“学林先生的眼神,给病人打针都温柔些呢。”不久前,方景尧老人还对我回忆起一则趣事,当时的县直机关一位干部,只要有林春云演出,他一定买票前往,而又一定要买3排13号。久而久之,人们也不喊他职务了,就喊他13号,他也乐呵呵地应着。无疑,当晚林春云演出,我们可爱的13号,肯定也早早地进场等着了。

演出到《琴心》一场,林春云刚唱完“老夫人谎到天来大”,台下突然传来“好——”的拖腔,竟是粮库的刘主任。此人平日最烦“戏文里的酸劲儿”,此刻却拍红了巴掌。散场后,他摸着后脑勺说:“怪了,听她唱,竟觉得老夫人比我那难缠的老婆还难缠。”更奇的是,定城公安派出所的老李,那段时间总盯着剧场周围,却发现小偷们竟蹲在墙头听戏,“有个惯偷被抓时还念叨‘等看完跳墙再走’,你说这戏魔不魔?”

(二)谢幕时刻:水袖里的众生相

每场《红娘》的谢幕都是一场狂欢。林春云三次鞠躬,还被观众的掌声留在台上。有回,卖豆腐的王老头捧着刚出锅的热豆腐冲上台:“姑娘,你唱的红娘比我磨的豆腐还嫩!”还有个梳羊角辫的小丫头,举着歪歪扭扭的水袖(其实是母亲的蓝布衫改的),说“长大了要跟林阿姨学甩袖”。最让林春云落泪的,是位盲眼的老太太,由孙子领着摸到后台,颤抖着双手摸她的水袖:“闺女,你唱的红娘,比我年轻时看的戏还亮堂,亮得我心里跟开了扇窗一样。”

而每当 这些时刻,林春云总想起在南京时,荀先生说的“戏要唱给百姓听”。定远的百姓未必管什么“荀派嫡传”,只知道林春云的水袖一挥,心里的苦乐就跟着翻涌。54年大水后一度粮荒,林春云下乡巡演,在打谷场上唱《红娘》,衣兜里揣满了百姓塞的山芋干。唱到“我红娘将真心换你的假心”,台下的大婶们抹着泪说:“这闺女,把咱女人的心思都唱出来了。”

四、南大街的烟火:戏里戏外的双重人生

(一)租住在有花草的园子里

南大街上租货的屋子,是林春云在定远的家。根据定远京剧老票友们的零星回忆,说房东沈大婶,是大户人家出身,特别讲究。林春云搬来前,就已连屋带院收拾得一尘不染。朝南的屋子摆着张雕花梨木床,一张梳妆台和一圆凳。当然还有洗脸架和一些家居陈设。

院里养着三盆茉莉,两盆兰草,还栽有一株腊梅树。每日清晨,林春云对着临院的雕花木窗练唱,声音混着邻居豆腐坊的豆香,顺着青石板路飘向半里地的周家茶锅。

沈家大婶记得,她的戏服总锁在雕花箱里,但却常把日常穿的月白衫子送给街巷困难家庭的孩子。“有回看见她蹲在门槛上,给卖菜妇女的女儿扎头绳,边扎边哼唱着戏曲。”夜里散场归来,她还常拎着半盏马灯,鞋跟敲在地上像打拍子,有时兴致来了,会在院角甩两下水袖,惊得栖在树上的夜鸟扑棱棱飞。

屋里的樟木箱成了孩子们的宝藏。前进京剧团里的小学徒总往她屋里钻,摸她的绢花头饰,偷穿绣着银线的戏鞋。有次小徒弟毛弟偷戴她的凤冠,学她走台步,一不小心差点摔了跟头,她却笑着说:“戏装是活物,得用精气神托着,你瞧这珠翠,跟着心跳才会响。”

(二)街口的生活课

南大街的早市是流动的戏台。卖糖画的老孙头见着她说:“林先生,您昨儿的‘跳墙’,比我画的龙凤还俊。”菜贩子薛老头会特意留把带露的韭菜:“给您炒鸡蛋,一定要收下。”最难忘的是1954年春,她急着去剧场排练摔了一跤,跌破了膝盖,卖跌打药的张郎中硬是追着她到剧场,塞给她一包金创药:“可不能让我们的红娘跳不了墙呵。”

这样的烟火气,成了林春云的灵感库。观察卖豆腐的王婶舀豆浆时的手腕转动,她改良了“捧书”的手势;看酒楼跑堂甩毛巾的弧度,她琢磨出“抖袖”的新劲道。沈家大婶说:“她看什么都是戏,连街口老槐树的影子,都能让她想出个‘望月’的身段。”

五、剧场浮生:人民剧场的日与夜

(一)后台的众生相

人民剧场的后台是座活的百宝阁。化妆间的樟木桌上,摆满胭脂盒、假发髯、裂了口的搪瓷缸。林春云的妆奁总比别人多样:母亲寄来的蚌壳胭脂、荀先生送的狼毫眉笔、自己缝的绣花粉扑。她化妆时总哼着小调,鼓师老陈调弦的声音成了天然伴奏,“她画眼尾时,必得哼‘老夫人谎到天来大’,跟那眼线似的,尾梢往上挑”。

小学徒们记得,她常把自己的头面借给龙套演员,自己却戴旧绢花。1955年冬,前进京剧团排《白蛇传》,演青蛇的小霞没有合适的头饰,她竟拆了自己水袖上的银线,连夜绣了顶玉簪花。“冻得手指发僵,却说‘青儿的灵气,全在这簪子上’。”琴师老吕说,她的戏箱里永远备着针线,“补戏服比排戏还认真,说每针每线都是戏的魂”。

(二)穹顶下的实验场

人民剧场的穹顶,见证了无数次艺术冒险。1954年夏,她尝试在《红娘》里加入定远秧歌的打击乐,让鼓师在“急急风”里加了两声板车铃铛响——那是南大街常见的声响。首演时,台下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观众会心的笑声。“这招绝了,把我们定远的街景都唱进戏里了!”粮库刘主任的大嗓门在剧场回荡。

更大胆的实验是1955年的《春香闹学》。她让舞美在台口挂了串玉米棒子,自己踩着碎步从“玉米林”里钻出来,甩袖时故意拂过玉米须,带出“唰啦”的响声。“这哪里是戏,分明是田里的丫头在闹!”台下的农妇们拍红了手,说春香就该是这般带着麦秸味的灵动。

六、戏迷众生相:台下的悲欢剧场

(一)定远乡镇的戏迷们

定远各大乡镇也纷纷发出邀请,炉桥镇的关帝庙,池河镇的土戏台,张桥镇的晒谷场,三和集镇老戏台,都成了林春云的舞台。一次演出《贵妃醉酒》的“卧鱼”——眼随头转,瞳孔先缩后放,睫毛轻颤似醉眼赏花,竟让炉桥戏迷屏息惊叹:“原来贵妃的醉,是千般委曲化在眼风里。”

长期配合, 琴师老吕的京胡与林春云的唱腔十分默契。风雨突至的露天舞台,她唱《白蛇传》踉跄时顺势“卧鱼”,竟成了“白娘子水袖护夫”的经典。一位张桥的戏迷回忆:“她的眼风能勾住琴弦,让每个音符都带着泪珠子。”林春云让戏迷懂了,戏台上的美,是情至深处的自然流淌。

池河镇土台上,林春云用红绸被面改作帅旗,演《穆桂英挂帅》,帅旗猎猎,剑光闪闪,乡亲们惊呼“穆桂英显灵了!”“她把心扎在了定远的土地上。”池河一位老戏迷回忆说:“再差的台子,她都能唱得像渡了金。”

(二)那些被记住的面孔

卖炒瓜子的吴老头是最忠实的“站票党”。每场《红娘》他都蹲在后排,竹篮里的瓜子壳堆成小山,“林先生甩一次袖,我就磕一颗,比钟表还准”。1956年他病重,临终前让儿子抬着竹床到剧场外,说:“听着里面的锣鼓,就当是红娘来送我了”。

县中学的女学生们则发明了“戏词笔记本”。语文课代表王秀英记得,全班女生都抄她的唱词,“‘老夫人谎到天来大’被写成作文金句,连语文老师都夸‘情致动人’”。最狂热的是初二女生李小凤,模仿她的甩袖摔破了教室玻璃,却举着碎玻璃说:“这是红娘的袖风刮的。”

还有些特殊的戏迷。定远公安局看守所的管教,曾写信给剧团,说有个犯人听了广播里的《红娘》,竟主动交代了盗窃案,“他说听着林先生的戏,心里跟亮了盏灯似的”。

七、巡演路上:皖东大地的流动戏台

(一)田埂上的水袖

1954年江淮水灾,林春云身为定远前进京剧团的头牌花旦,但到全地区各个圩区义演,一场不少。在全椒县的打谷场上,她踩着木板搭的台子,水袖拂过低垂的稻穗。唱《苏三起解》时,突然下起急雨,她坚持唱完,脸上的油彩混着雨水,却把“苏三”的凄凉唱得更揪心。台下的灾民们披着蓑衣,竟无一人离场,“那水袖在雨里甩,像朵开不败的莲花”。

到凤阳农村演出,她特意学了两句花鼓调,插在《红娘》的念白里。老人们吧嗒着旱烟笑:“这红娘,比凤阳的小媳妇还会闹。”有次路过来安一村口的老井,她对着井水练眼神,被担水的大婶看见:“姑娘,你瞅井里的影儿,比那嫦娥还俊呢。”

(二)马车上的梳妆台

巡演的交通工具是辆骡车,樟木箱成了她的梳妆台。马车颠簸时,她对着小铜镜画眼,粉饼常被震得掉在箱盖上。琴师老吕记得,她总在车辕上挂串铜铃,“说听见铃声,就想起人民剧场的穹顶”。1954年冬,去全椒县的路上结冰,马车打滑差点翻进沟里,她死死护住戏服箱子,自己的棉鞋却掉在雪地里,“笑着说‘戏服冻着了,比我冻着心疼’”。

八、告别定远:水袖拂过的时光琥珀

(一)合并前的黄昏

1956年夏,定远前进京剧团即将并入嘉山县京剧团的消息,传了出来,定远老百姓们,无不摇头叹息,南大街上的百姓们,更是慌了神。沈家大婶捧着刚蒸的米糕跑到后台:“闺女,别走,这房子给你住一辈子。”卖糖画的孙老头当场勾了幅“红娘留定远”的糖画,却在递给她时手一抖,糖画断成两截。从此往后,林春云的住处,几乎天天都有人来送鲜花,还有定远的各类各样名小吃,南门大街上的油茶油香、三河的千张和罗卜、炉桥的大救驾、定城茆家馄饨、李家油酥饼、符记烧饼、杨家餐馆的羊汤、马家全兴楼的烧牛肉,还有无数戏迷们傍晚去看她练功。

林春云为了报答定远人民的深情,用了三个月时间,排演《红娘》告别专场。每场加唱一段自创的“定远调”:“青石板,麻石道,南城河水绕古城腰,红娘袖里藏春秋,一声唱破月儿高……”每唱到最后一句,水袖划过台口的铜灯,让光痕落在穹顶的云纹上,像给定远的天空盖了无数枚纪念印章。

(二)最后一夜的月光

1956年11月15日,是告别定远的最后一场演出。剧场外墙贴满了百姓送来的剪纸,全是红娘甩袖的模样。谢幕时,她刚跪下,台下就涌来抱着山芋、布鞋、绣花荷包的人群。一位九十多岁的老太太,由两个孙女搀着,上了台给她别了朵栀子花:“戴着吧,比戏里的绢花香。”

散场后,她独自坐在空剧场的条凳上,汽灯的光在穹顶摇曳。琴师老吕调着弦,说:“再唱段吧,就唱你改的那首‘定远调’。”她慢慢站起,水袖在寂静中扬起,声音轻得像南城河的夜雾:“青石板,麻石道……”唱到第二句,眼泪突然砸在水袖上,把绣着的并蒂莲洇成一片水痕。

黎明离开时,沈家大婶塞给她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茉莉和半块雕花肥皂:“想家了,就闻闻,跟南大街的味道一样。”当骡车驶过北大街时,她看见人民剧场的穹顶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铜铃在微风中响了一声,像是轻轻说了句“再见”。

九、余音:定远在她的袖底

离开定远后,林春云在嘉山、蚌埠、合肥、淮南各地演出,却总在戏服里缝块定远的青石板碎片。1957年全省汇演,她的《红娘》得了大奖,评委说:“这水袖里有泥土的重量,有江淮的魂魄。”只有她知道,那是定远南城河的月光、南大街的糖画、人民剧场的铜铃,全被她绣进了袖口的褶皱里。

后记:在时光里唱念做打

几年前,我在收集林春云资料的过程中,就常去1950年代的人民剧场遗址,即现在的老建筑公司宿舍一带,徘徊复徘徊。尽管已是面貌全非,但我每次还是走上两圈。一次,遇见县戏剧协会的杭老师,八十多岁了,他说他也常来走走,他拉着我的手说:“多想在有生之年,再听一次林先生的戏呵。现在的戏,像罐头里的糖,甜是甜,没了太阳晒过的土腥味喽。”

一天,我 忽然明白,林春云的传奇,从来不在水袖的银线或唱腔的花哨,而在她把自己活成了定远的一部分——她的鞋跟叩过的青石板,她的水袖拂过的铜灯,她的唱腔里浸着的南城河月光,都成了定远这一方水土的文化胎记呵。当我们在记忆里重寻她的碎步与甩袖,其实是在打捞一个时代的体温,一段戏与人生彼此成就的时光。

如今的定远县城,柏油路代替了青石板,高楼代替了青砖灰瓦,各种音响灯光的先进设备早已覆盖了剧场,但还总有些老辈人,会在某个暮色四合的傍晚,哼起“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然后久久凝望着晚霞——那里,仿佛飘舞着林春云的水袖,如同仙女的飘带,永远在月光里翻飞……

编辑:刘玉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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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梨园剧场位于宣武区虎坊桥前门饭店内。由北京京剧院与前门饭店联合创建,1990年10月开业,以戏曲演出为主。剧场由演出厅、展示厅和展卖厅3部分组成。演出厅由剧场舞台和观众席组成,舞台台高8米,宽12... ... 更多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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