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畔遇见最美薛湘灵——北京京剧院程派青衣郭玮杭州《锁麟囊》演出观记

更新时间：2025-12-28 10:21  浏览量：1

2025年12月14日晚，杭州西湖畔的东坡大剧院内座无虚席，掌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息。舞台上，北京京剧院程派青衣郭玮正倾情演绎经典名剧《锁麟囊》。直至落幕，观众热情仍未消散，在返场加唱后，全国各地的戏迷纷纷涌到剧场外等候签名合影，戏迷中也有不少浙江大学婉云京剧社的同学。笔者也是其中一员，是在读博士生，亦是一名程派爱好者，有幸亲历响排和演出现场，见证台前幕后的动人时分，便以此文略志所见所感。

郭玮工程派，现为一级演员，北京京剧院十大“领衔主演”之一，第31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中国文化和旅游部评定的全国戏曲表演领军人才。毕业于北京戏校90班，曾入第六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深造。师从李文敏、李金鸿等。2005年拜李文敏为师。演出剧目有《锁麟囊》《荒山泪》《春闺梦》《六月雪》《玉堂春》《四郎探母》《吕布与貂蝉》《石评梅》等。2004年获第八届中国戏剧节小剧场展演优秀表演奖，2005年获第五届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银奖，2012年获第七届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金奖。此次受浙江京昆艺术中心邀请，赴杭州首秀，好评如潮，是有道理可循的。

下面就从一个高校学子、京剧青年爱好者的视角，从几个视角予以观察。

（一）扮相秀美，音色清丽，唱念不瘟不火

戏曲演员的“本钱”可能在其表现力和艺术生命方面具有决定性意义。郭玮扮相秀丽，身量纤纤，具有中国古典女性的柔弱美感，因此塑造《锁麟囊》中的薛湘灵、《春闺梦》中的张氏、《荒山泪》中的张慧珠等程派剧目人物时，很容易赋予观众切实的代入感，表现石评梅等现代人物的精神面貌时也因本身具有的书卷气和温婉气质而游刃有余。郭老师本人是那样的清瘦，唱念做表却又是那样的神完气足，不得不说是“瘦瘦的身体，大大的能量”，也充分说明其用嗓等表演技巧是十分科学的。她的唱法强弱对比十分明显，如“泪湿衣襟”的“襟”字，在弹拨乐的衬托下，完全是高位置共鸣下的以气催声、柔中寓刚，颇得程砚秋先生所追求的那种静而幽怨的意味。这种音色的美感让人觉得不会出戏，这就是富家千金的声线，这就是满腹骄矜大小姐的形象。

程派的发音是一个让人费解又颇受争议的事情，许多程派爱好者乃至程派演员都不得要领。要么变成了歌曲的美声唱法，要么故意学怪音，以至于“牛嘶马吼”。这也正说明了程砚秋先生本人先天条件及演唱技巧之特殊，后学者绝无可能也无必要完全复制其声音特质，最科学也是最明智的学习方法就是结合自己本身的条件学习流派，这也是正确继承程派艺术的基本前提。郭老师也在不断地调整自己的发声方法，近年发音吐字越发自然松弛，更加具有个人特色，逐渐形成了清丽含蓄而又韵味隽永的演唱风格。这种常演常新的状态特别值得肯定，毕竟“变化”才是艺术的基本内在要求。

（二）身段圆融，神态切合，做表细致入微

程派的身段极具魅力，刚柔兼具。郭玮的水袖功夫扎实，投袖甩袖都注重运用腕力和小臂的力量，让水袖舞动的轨迹基本呈现一个弧线，符合传统戏曲审美中“圆”的要求。这种身段以她清瘦的身材来演绎更加富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感和美感。

郭老师注重细节刻画，表情达意的功夫是有目共睹的。社友本科生马骏飞说，“当演到薛湘灵与胡婆分别时，那三声‘胡婆，你要看我来呀’让我潸然泪下。”诚然，人物对白的节奏关乎情感的抒发，郭老师对节奏的把握是令人叹服的。令人感触最深、印象最深的还是“一霎时”，催人泪下。这段词本身写得就极其富有文采而且动人心魄，再加上郭玮此前的铺垫，此时用情感和气力一催，自然令人动容。社友博士生王艺林于此有更深切的体会，她说，“郭玮老师在此展现了极强的戏剧张力：逃难时的魂飞魄散、步履踉跄；见胡婆时的稍获慰藉；遇老妇心下恻隐；与胡婆分离时的泣不成声；进入卢府后虽心绪慌乱仍不失体统的矜持……所有积压的惊惶、悲痛、孤苦，在‘一霎时’喷涌而出。‘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戏内薛湘灵哭自身、哭高堂、哭稚子，戏外的郭玮老师带领观众一同为她的现在、过去与未知将来而扼腕。在郭老师的演绎中，观众很自然地带入角色‘欲归家无人’、茕茕孑立、举目无亲的困境，体会到角色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的心境。”作为戏核的“一霎时”，是薛湘灵“且自新，改性情”认识转变的关键节点，郭老师的演绎直击人心。

其实《锁麟囊》对于戏迷来说是很熟悉的，很多人经历了从“看戏”到“看细”的审美体验转化过程。毫无疑问，郭玮杭州的这一场让很多人体会到了其中饱含的细腻情感，在许多唱腔和表演细节中领略到了程派艺术的魅力和郭玮唱念做表的虔诚和深厚功力。

（三）温婉谦和，亲切待人，关心青年学子

笔者2018年8月曾有幸到北京长安大戏院后台探班，当天郭老师录制《龙凤呈祥》孙尚香唱段，凤冠霞帔，后台找她合影的戏迷不少。其中不乏青年学子，也包括笔者。和郭老师合影的时候，她还表示了对这么多年轻人能喜欢京剧的感慨和惊喜，令人印象深刻。彼时笔者觉得，“角儿”能够这样充满呵护、鼓励地面对这些小观众，还挺让人意外的。

2025年9月，郭玮作为返场助演嘉宾，在杭州蝴蝶剧院献唱《锁麟囊》“春秋亭”西皮二六及流水板。演出结束后在演职人员出入口，京剧社的朋友们和郭老师合影、签名，表达了对她的喜爱。2025年12月13日下午，时隔七年半，笔者在浙江京昆艺术中心的排练厅观摩响排，又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郭老师。响排过程中也可以看到郭老师对浙江京昆艺术中心的同仁们谦和有加，没有“角儿脾气”，不摆“角儿架子”，对手戏的演员也都感觉如沐春风。在三个多小时的排练结束后，笔者班门弄斧，在郭老师面前唱了一段“这才是人生难预料”，她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鼓励，令笔者觉得荣幸而温暖。14日晚上演出结束，郭老师逐一耐心地给戏迷签名，也愉快地接受他们的合影要求，并认真地倾听他们讲述与她相关的故事和观戏感受。互动环节结束后，又和等她合影的社团朋友们一起亲切交流、合影留念，并为浙江大学婉云京剧社送上真挚的祝福。在东坡大剧院门口，我们和郭老师一行依依惜别，相约剧场再会。冬日晚风掠过，西湖的水似乎也多了几分波澜。

此次杭州《锁麟囊》演出的成功，与这部戏、这个流派也有很密切的关系。程砚秋先生所创立的程派，以唱功见长，发声位置、演唱技巧、表演风格别具特色，非常善于表现幽咽婉转的声腔，多塑造哀怨的人物形象。《锁麟囊》是程派代表性剧目，是符合传统戏曲美学的“大团圆”的结局，歌颂了善有善报的冷暖人情，至今为观众所欢迎。同时，也塑造了坚韧、闪亮的女性形象，彰显了戏曲舞台上的“她力量”。所以，这部程派名剧全国各地院团、票房均喜搬演，几乎已经成为当下京剧演出市场中可以和《红鬃烈马》《龙凤呈祥》《四郎探母》等传统骨子老戏并肩的经典之作了。当然，程派的发展继承，也值得我们思考。习近平总书记在给中国戏曲学院师生的回信中说到，“戏曲是中华文化的瑰宝，繁荣发展戏曲事业关键在人”。继承、发展程派艺术的关键就是程派传人，郭玮恪守程派表演之正宗，没有夸张、歪曲某些流派特征，在守正创新的路上积极求索，不断探索艺术的真谛。这是广大戏迷足以称道的，也是高校青年学子所喜闻乐见的。

杭州《锁麟囊》谢幕发言时，郭玮说“杭州美，观众更美”，台下观众纷纷回应道“郭老师最美”。在这次意义非凡的首秀演出中，相得益彰的，不仅是西子湖和薛湘灵之景美心美，更是杭城观众和郭玮的互相关注与热爱。我们也期待郭玮常来杭州演出，为观众带来色香味俱全的程派盛宴。（作者系浙江大学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