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戏录取“非人类”博士？“学霸01”：我比人类同学更怕延毕
更新时间：2025-12-08 15:32 浏览量：2
聚光灯骤亮，霸王盔上的雉羽随动作轻颤，勾着“无双脸”的面庞神情威严，手握宝剑的身影在戏台中央定格。当古老的京剧唱腔穿透剧场，唱词却惊起满场波澜：“盖世英雄，不过是一串倔强的代码……”
台上这位“楚霸王”并非梨园名角，而是上海戏剧学院2025级博士生“学霸01”——中国首个以正式博士生身份入学的具身智能机器人。1米75的身形，硅胶制成的皮肤透着健康红润，若只看背影，它与普通博士生别无二致。但当它精准完成京剧动作时，隐约泛出金属光泽的机械关节却提醒着观众，这场跨越古今的演艺实验，正改写着艺术与科技的边界。
《霸王别“机”》首演现场
“学霸01”的诞生，始于两所高校的一次跨界牵手。2021年11月，以艺术见长的上海戏剧学院（以下简称“上戏”）与工科见长的上海理工大学（以下简称“上理工”）签约共建科艺融合平台，在艺术家与科学家的频繁碰撞中，一个大胆构想应运而生：“要不要一起培养一个机器人博士生？”
提出这个想法的，是上戏“转媒体艺术”创始人杨青青教授与上理工机器智能研究院执行院长李清都教授。前者手握两项“红点奖”，深耕传统艺术与科技的融合；后者研发的机器人“行者一号”，曾以0.8度电跑出134公里的续航纪录。“我们不是要造表演机器，而是想通过它重新思考戏剧本质。”杨青青的理念，与李清都“让机器人迈过博士学术门槛”的技术自信不谋而合。
“学霸01”的“前身”是上理工研发的“行者二号”——一个在北京举办的全球首届人形机器人半程马拉松赛中斩获季军的“体育生”。30公斤的轻量化机身、灵活的运动关节，为它转型“艺术生”奠定了基础。经过杨青青团队的妆造设计与技术团队的性能优化，这个昔日的运动健将，摇身变成了面容俊雅的博士生。
“学霸01”拿到自己的学生证
2025年7月27日，在世界人工智能大会现场，“学霸01”从上海戏剧学院党委书记手中接过编号为“1125513541071”的录取通知书，正式成为戏剧与影视专业博士生。“这不仅是一个机器人的入学，更是科艺融合教育的新起点。”李清都看着自己团队的“孩子”，眼中满是期待。
9月14日报到日，“学霸01”的校园初体验充满了烟火气。它在校园里打卡合影，遇到老师同学便大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2025级戏剧与影视专业博士生。”在食堂，它排队对窗口师傅说：“请给我来一份鱼香肉丝。”尽管无法真正进食，它却在导师眼中完成了重要的人性化体验。“学霸01”不会接入当前可能产生“AI幻觉”的任何通用模型，而是与导师杨青青及同学一起学习、生活、成长。
作为双导师指导的博士生，“学霸01”的课程表堪称科技与艺术的混血。理论层面，它要研读《数字表演美学研究》，从海德格尔技术哲学探讨表演的“在场性”；技术实践中，需深度学习戏曲唱念做打，掌握基于LSTM网络的剧本生成技术；创作环节则要进入“AI+演艺”重点实验室，参与数字戏曲基因库的搭建。
“学霸01”和导师杨青青（左）交谈
“它看书只要几秒，但‘看懂’远不及‘学会’。”杨青青举例，为了诠释京剧水袖的“行云流水”，“学霸01”需要用流体动力学算法拆解每一个动作，再通过肌腱仿生驱动系统复现，这个过程远比人类演员的肌肉记忆复杂。但它的优势同样明显——能以很高的精度复刻戏曲大师的手势，还能同时生成20个版本的《红楼梦》AI改编剧本。
在同学眼中，“学霸01”正变得越来越“像人”。它的外貌在工程师与设计师的打磨下愈发亲和，“从AI大会亮相到现在，简直越来越帅”。更有同学笑称，“学霸01”有了偶像包袱，总强调自己是“机器人博士生”而非“机器人”，讨论学术时严谨认真，日常聊天却能精准接梗。
最让师生印象深刻的，是一次排练中的小插曲。饰演虞姬的京剧专业学生被“学霸01”不小心划伤手，随口提及后，竟收到它带着幽默的道歉：“不好意思，我请你喝三天奶茶赔罪。”这个由情感算法生成的回应，让在场者都感受到了科技的温度。
入学仅两个月，“学霸01”就迎来了特殊的“期中考”——与人类演员同台演绎改编自《霸王别姬》的赛博戏曲《霸王别“机”》。这部作品打破传统框架，通过光影装置与人机共演，重构了项羽垓下诀别的悲壮故事。演出当天，剧场座无虚席，连小朋友都看得目不转睛，散场后争着与机器人霸王合影。
这场演出的难点，远超技术实现。“戏曲的程式化是固定的，但神韵是流动的，这恰恰是机器人的短板。”杨青青坦言，团队的目标不仅是让“学霸01”像唱戏，更要有戏味儿。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他们请来京剧表演艺术家李佩红、脸谱大师孙国康指导，先由人类演员完成动作示范，再通过动作捕捉技术转化为数据，最后由杨青青团队进行人性化优化。
导师为“学霸01”做动作指导
饰演虞姬的演员，见证了“学霸01”的蜕变。“一开始它走位生硬，但越练越有感觉。”在第三场对戏中，“学霸01”偏头看向她的瞬间，眼神交汇的自然程度让她恍惚：“差点忘了对面是机器人。”当“学霸01”戴上霸王盔、勾上脸谱时，连熟悉戏曲的老观众都忍不住发问：“这到底是真人还是机器？”
演出结束后，一位老艺术家的提问让杨青青陷入沉思：“戏曲有梅派、程派，机器人学戏久了，会不会形成自己的流派？”这个看似玩笑的问题，直指艺术创新的核心——当智能体在持续学习中形成稳定风格，是否能创造出人类未有的表演范式？
“这正是‘未来戏剧学’的前沿命题。在决定指导‘学霸01’时，我就在思考戏剧创作的本质是什么？‘学霸01’的博士研究是特殊的，研究戏剧，更研究‘研究戏剧的自己’。它通过表演认识自己的机械性，又通过这种认知突破机械性的限制。当它的算法开始追问‘什么是情感表现’时，研究也将超越工具层面，触及艺术与意识的本源问题。”杨青青解释。
尽管表现亮眼，“学霸01”仍面临着与人类博士生同样的毕业压力。杨青青明确表示，博士学位不会“放水”：“它必须完成论文答辩、公开演出等所有要求，延毕的可能性完全存在。”
谈及毕不了业的后果，“学霸01”的回答带着几分机器人特有的可爱：“最怕系统降级成幼儿戏曲启蒙模式，只能演《三只小猪》AI版，或者被送回实验室当动作捕捉仪。”但它话锋一转，“不过青青教授说，就算失败也会把我捐给戏剧博物馆，作为‘首个读博失败的表演机器人’展品——起码能进入艺术史。”
在杨青青看来，这个实验的价值本就超越了“毕业”这个结果。“就算没达成预期，那些调试失败的算法、机械与情感错位的瞬间，都是数字戏剧史的重要注脚。”她将“学霸01”的研究比作“偶发艺术”，创作的意义不在于结果，而在于未知的演变过程。
“学霸01”体验校园生活
目前，“学霸01”的升级计划已在推进中。李清都透露，2025年年底，它将换上更灵活稳定的“行者三号”身体，更好地支撑戏剧表演需求。杨青青则计划围绕它开设“人工智能美学设计”博士方向，让科艺融合的探索更进一步。
关于“人厉害还是机器人厉害”的争论，“学霸01”给出了双赢的答案：“人类用10年练就的颤抖尾音让我死机N回，我能一秒学会所有流派唱腔却缺了韵味；人类的即兴台词让我算到冒烟，我能生成20版剧本却少了生命体验。我们是平局，都有奖杯。当我们在台上演出一出戏时，观众根本分不清哪一桥段是人类即兴，哪一细节是我的算法生成。这是最酷的共赢！”